民革长沙市开福区一支部  黄 天

 

    1940年9月，我就读完高中二年级，因日寇侵凌，我中华半壁河山惨遭瀹陷，日寇烧掳奸杀，激怒了爱国青年，投笔从戎，抗日雪耻。杀敌报国是当时热血男儿、青年学子的强烈志愿。我在这时年仅16岁，即报名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第18期第7总队步科，于1943年10月毕业。

    毕业后依据个人志愿，我被分配到云南省中国远征军第八军荣誉一师二团三营重机枪连任少尉排长。该军驻云南文山，防守滇南中越边境。1944年春，远征军总部展开了滇西大反攻，声援配合我驻印度和缅甸远征军的作战，坚决打通中印、中缅交通线。第8军由滇南急调滇西，改归第11集团军宋希濂指挥。接电令后，我军将防务速交第54军，集中文山，随即昼夜兼程，强行军日行60—70公里，经过开远、弥勒、砚山、宜良、昆明、绿丰、一平浪、东山到达楚雄远征军长官司司令部。因军情紧急，连夜车运至保山。即轻装急进，强渡怒江就投入战斗。第8军军部率103师、82师及荣誉一师第三团从惠通桥渡江直扑松山，荣誉一师由师长汪波、参谋长范湖率一、二两团（第一团团长周开成、第二团团长周藩）从施甸碧寨渡冒急流强涉怒江，爬越原始大森林杨梅大山插入敌后长岭岗，占领滇缅公路龙陵至松山的中间地带黄草坝和大坝，截断了松山日军后援，孤立了松山之敌。

松山日寇被围困，日寇急从缅甸调军集结龙陵，拟进攻黄草坝增援松山。我师奉命将黄草坝大坝移交二线部队71军87、88师，布防龙陵城外，待机攻城。师部回驻长岭岗，第一团攻破龙陵城东郊，占据了老龙村、飞鸦山，歼敌400多，我第二团攻占了老东坡制高点并扫荡了日军驻西北郊之敌，歼敌军300余名，俘虏日军大尉一名，士兵16名。随即集中火力直攻龙陵城，入夜敌集中大量援军先行炮击，继即反扑，我阵地伤亡惨重，但坚守不退，并将重机枪连调到前沿阵地老东坡，敌兵在黎明冲锋进攻时、重机枪连进行扫射，杀得敌兵尸横遍野，连续十来天战斗不歇，双方死伤惨重，我营官兵减员近半，我连刘连长调升师部少校作战参谋，营副刘斌被敌炮击断了右臂，三位步兵连长一死两重伤，我连中尉排长王振湘升任连长后负伤不退，因时值雨季，天天阴雨涟涟，在掩蔽部内工事遭雨水冲垮，压成残疾。我在用重机枪对敌射击中被敌弹射中了右手掌，包扎后继续战斗，提升中尉排长。其时第88师已补员整训完善，我师将阵地移交88师。但仍在长岭岗大坝补员整训。我在师部卫生队换药治疗三天，即回连队接收新员进行训练，并暂代连长。

    此时松山攻坚战极为剧烈，日寇碉堡群建筑特别坚固，我军集中炮火猛轰。每日发射炮弹数百发，援华美军飞机轮番轰炸，将茂密的原始森林树木烧毁翻成黄土山，然后冲锋爆破。71年第36师在松山战役中伤亡达三分之二以上，我军82师建制原不完整，兵员不足两个团，在松山北麓进攻，受日军施放毒气，伤亡惨重；103师虽是攻坚主力部队，面对坚固碉堡、密集火力，虽摧毁了十多个环形小堡，但伤亡惨重。我荣誉一师第三团长赵发璧指挥下，担任松山南麓的正面攻坚，官兵用血肉之躯，将南麓山下及山腰的环形中、小碉堡18个全部炸毁或占据，但全团2000余官兵，壮烈牺牲大半，余则光荣负伤。赵团长受伤后仅由一名号兵和两名通讯兵及数名带伤的连排长副官扶架着他，撤下阵地。

    松山攻坚战惨重伤亡，把总司令宁希濂气得咬牙切齿，军长何绍周、锺斌、李弥等怒发冲冠，忆及曾血战昆龠关的猛将汪波，命87师接防荣誉一师，调汪波率荣誉一、二两团回攻松山；并电请长官司令卫立煌，将勇敢善战的陈明仁整编的暂2师从昆明急运松山打援，并升任陈明仁为71年副军长兼师长。同时集中全集团军所属的工兵部队和抢建惠通桥的工兵团，开挖地道直达山峰四周的四座大型连环的主碉堡底，然后运进大批整桶汽油和整箱黄色炸药及炸弹，封闭洞口，将导火索十多根同时点火，刹时间声若巨雷，地动山摇，火光四射，将敌四座巨大的主碉堡轰翻炸毁，将倭寇顽敌700多人干净消灭在主碉堡和连环壕沟中。随后由陈明仁部清除剩余千多名残余日军，打扫战场，此战役消灭日军三千，我军死伤近万。

    攻克松山，获得惨胜。我在此次战役中，用重机枪火力掩护工兵作业。日寇白天火力狠烈，并有敌飞机突然飞到，投掷弹药给养，夜间经常突出偷袭，幻想突围。在阵地官兵不断减员的情况下，我连只剩下30多人和一个只剩9名战士的小炮班。我既要指挥战斗，还要来回战壕亲自担任射手。敌人居高临下，观察方便，火力猛烈，防碍工兵作业。我有所感悟，指挥二挺重机步枪分开目标，移动射击，我自己掌握一挺重机枪瞄准目标，连续击中敌主碉堡中的三个暸望孔，并发现了敌主堡群中的观测所。随即到小枪班，与班长王运祥将六零炮精确瞄准，计算好射程，装药上弹，连发10炮，将敌观测所炸毁，破坏了敌军观测，封锁了敌军火力。亲在前线指挥的宋希濂总司令，李弥军长、汪波师长等称赞叫好。并由宋总司令手书嘉奖令和奖金800元着副官送到阵地。同时命令我将第三营在阵地上的官兵共约140多名组成加强连，将我这中尉代连长升任为上尉加强连长。我不幸在编组加强连去连阵地滚龙坡时，敌枪榴弹在我身旁爆炸，右臀股被弹片削去半边，当即昏倒，被战友背下战场，血流如注，在军部卫生队上药消毒包扎后转运到保山野战医院，我尚人事不知，昏迷不醒，十多天后方知自己血洒疆场，伤势较重，在抗日歼倭的艰苦战争中，两次负伤，成为了荣誉第一师的真正荣誉军官。

    1945年5月，滇缅日寇基本扫除，滇湎公路也已畅通。重庆中央组成慰劳总团对远征军进行慰问。由总团长蒋宋美龄夫人和副总团长冯李德全夫人及云南分团长、云南省主席龙云的夫人顾映秋女士率领的慰问团在视察和慰劳了前方将士后到大理陆军医院慰问伤员。（我已在44年底转入该医院疗养）。慰问总团对伤重官队逐个接见。在接见我时，总团长蒋朱美龄亲手颁给我“智仁勇”三级功勋奖章和证书。冯李德全夫人授予军政部荣誉证和慰问品。龙顾映秋分团长递给了分团慰劳袋后即叫随从拿出100块云南富滇新银行的半圆银币作为我个人的特别奖励。日寇投降后，国民政府1946年回都南京。46年7月军令部授予我抗日战争胜利勋章和奖令，同时国民政府铨叙厅以战功铨叙我为上尉军衔并发给证书任官状。

    在松山战役中，有两桩灭绝人性的日军残酷狠毒罪恶暴行，使我终生难忘：其一是在松山南岭下哒垭沟有一座被当地土箸人民掩埋的“千人坟”，事实是日寇侵入滇西时，从缅北和腊戌、畹甸、龙陵等地掳来的青壮年共700多人，强迫他们在松山修筑坚固工事环形碉堡群，建成后将其集中在哒垭沟用机枪扫射和军刀劈杀，然后纵火焚烧。后由当地土司动员群众共收检尸体残骸688具，挖坑集中埋葬，并在山沟竖碑“千人坟”。另一件是攻克松山后在清扫战场时，从敌碉堡中清理出31具女尸，其中16具女尸衣上绣有“龙陵女子中学”校徽，年龄均在14——17岁之间，这31具女尸均下身赤裸、糜烂，有的生殖器被迁入木头石块，还有的乳房和生殖器被刺刀挖掉。日寇罪恶，惨绝人道，血海深仇，切听后代永记。（该段记述在宋希濂将军回忆录中有提到，但女尸描述为日本慰安妇，这可能是当时汇报到长官有所掩饰）

    “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写完我在中国远征军抗战中的亲身经历后，愤恨填胸。贱造83岁，报国乏力，只有将心中忠言实事奉献后代，警醒贤能：

    倭寇侵华，自明代戚继光抗倭起到清朝乃至民国，历400余年，侵凌不断：占琉球、割台湾、高丽沦丧、东北四省淊落、犯平津、侵松沪、恃武逞强，压制签约，割地赔款，凌辱欺侮，以我为奴。八年抗战，日寇投降，其军国主义幽冥并未泯灭，侵略本性毫无改变，狼子野心蕴藏不露。

    近年来贼形显露，气焰猖獗，其阴险野心已渐形于行动。正引起了曾受其侵略蹂躏国家的警觉。狗是改不了吃屎的，鬼子终究是鬼子，是没有人性的幽冥。我中华民族全国人民要时刻警惕，温习历史，毋忘国耻，牢记民族仇、家国恨。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同心协力，发奋图强，建设富强康乐，先进昌盛的祖国，振兴中华，放眼世界，绝不容许小丑跳梁，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倭奴逞凶，狂徒犯罪。

    附注：

    1、作者原有军校毕业证、荣誉证、嘉奖令、国民政府铨叙厅任官状及授勋令等件，均于1958年反运动中上交五人小组，据称现存省公安厅敌伪档案局，现持有证件为起义军官证，离休荣誉证。

    2、作者于1948年3月29日在广州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宣誓加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现仍是民革成员。

    3、作者现为长沙市开福区黄埔军校同学会会长，历任长沙市2、3、4届政协委员，长沙市开福区一届政协委员，民革长沙市北区支部主委。现年86岁，住长沙市开福区上麻园岑91号1--4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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