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光，长沙画院常务副院长，民革天心区一支部党员

(郭文光现场创作)

(郭文光书画作品《湘人黄兴》)

2016年他的书画作品《湘人黄兴》、《精诚笃爱孙中山和宋庆龄》代表湖南文化走进台湾，参加在台北和长沙举办的“纪念黄兴先生逝世一百周年两岸书画联展”。

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周红泉 实习生黄梅 摄影记者 李健

导读：

郭文光倾注心血所专注的，是一个被后人忽视又颇具神秘色彩的领域。

它与敦煌壁画有着直接的渊源，被称为“流动的壁画”，是“笔尖上的非遗”。

唐代“画圣”吴道子一生中画它最多，但由于传承断代，大都已销声匿迹。

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发掘、抢救，让1000多件这样尘封的古画得以重现。

长年与古代艺术家对话，滋养与反哺着他，让他抵达一种“澄静自由”的创作状态。

8月6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专访郭文光。

“流动的壁画”

黑框眼镜、黑布衣，一脸浅笑。上午9:30，初见郭文光，是在他的“恒一艺术博物馆”，如盛夏树荫里的风，带来心灵的宁静。

郭文光何许人也?

在圈里，他被人所熟知的是，自幼酷爱书画，早年大学美术专业毕业，亦从事雕塑、景观设计，中年北上，师从艺术名家范扬、杜滋龄等諸多大家

现在，他偏居城南一隅，醉心传统绘画艺术的传承和创作，近年来更痴迷瓷画创作，作品屡获大奖。

他更拥有“国家一级美术师”、“长沙画院常务副院长”等多个头衔。

一开口，他最想跟我们聊的不是创作，而是他在传统人物绘画的艺术收藏——700多幅“水陆画”、400多幅“祖宗画”，国内罕见。

(郭文光向记者介绍他收藏的传统人物画)

“说起‘水陆画’，可能大家都不熟悉。但谈到敦煌莫高窟壁画，估计无人不晓。”郭文光解释，水陆画其实是画在绢帛或者纸上“流动的壁画”。它与洞窟壁画在内容、构图、色彩、绘画方式差别甚微。

“这种‘流动壁画’大约从唐代开始流行，民间主要用来祭祀等。”郭文光特别提到，历史上著名的唐代“画圣”吴道子，一生中画得最多的就是这种画。

“最有名的是徐悲鸿在1937年用1万现金再加自己7幅作品，从一位德籍夫人手里抢救回来的国宝——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卷》，徐悲鸿认为它‘足可颉颃欧洲最高贵名作’。”郭文光说，由此可见其艺术价值。

“而祖宗画，又叫‘祖宗像’，流传于明清两代，是没有照相技术以前，祭祀、怀念祖先或功臣的一种绘画艺术。”郭文光介绍，“是中国工笔画技艺的一种表现形式。”

“倾注一生心血”

20多年的古代艺术品收藏，郭文光可謂是充滿浪漫与传奇。

早年曾从事设计、雕塑、城市景观工程的大部收益，都投入到收藏，直至今仍不改初心。

每到一个地方，郭文光必到当地古玩市场或文物专店，一听圈子里谁手上有好画，拿上写生画板就走，跟画主人交朋友、交流收藏创作经验，软磨硬泡也要收下来。他的足迹踏遍湖南、广州、北京、山西、四川等全国各个角落。

他为什么会如此痴迷?

“现在大家谈人物画，言必称西方素描、油墨画，对我们传统人物画中精髓却弃之如履。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让老祖宗的东西偏了妙詣，失了根本。”

郭文光有些痛心，也有些激动。

“尤其是，湖湘文化源远流长，传统人物绘画技艺高超并有着深厚土壤。”郭文光说，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我国现存最早、最重要的两幅工笔重彩人物画，就出自长沙战国时期的楚墓——

一幅是长沙陈家大山楚墓出土的《人物龙凤》，一幅是湖南长沙子弹库楚墓出土的《人物御龙》，也是水陆画题材。

“湖南后来为什么能出齐白石这样的大画家，与深厚的文化艺术底蕴与传承是分不开的。”郭文光透露，齐白石早年也曾画过许多这样的画，以谋生计。他向记者展示了两张盖有齐白石印章的画为证。

(郭文光收藏的传统人物画)

这些极具神话浪漫色彩的传统人物绘画，自小就吸引着郭文光。

“前面说的那两幅画，从小就从画报里临摹过。”郭文光表示，因母亲是小学教师兼教绘画，他从4岁启蒙。一开始，他只能在自家隔壁的新华书店借画报描摹。

“后了上了大学，当时湘绣研究所接了很多日本、韩国的外贸单，找美术系学生勾描绣片。画一张30至50元，我3天可以画一张。”郭文光说，“那时月工资才几十块。”

赚到自己第一笔资金后，郭文光一头扎进传统人物画收藏。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可自拔”。他的创作，沿着他的收藏轨迹，一路传承与创新。

“一张画一个故事”

每一张画背后都有一个故事。

这3幅是郭文光在湖南郴州农户家里收的。画里讲的是《天地水阳》等古代民间神话故事场景。

(郭文光向记者介绍他在郴州收藏的三幅传统人物画)

“15年前，我在郴州一次文物展上看到其中一张，好不容易通过当地收藏协会找到画主人，对方因画为祖传，坚决不愿转让。”郭文光回忆，后来他数次到郴州东江湖写生，找到画主人，把自己收藏的人物画照片给对方看。

“要让对方知道，我收藏不是为了买卖，而是有规模、系统地保护传承。至今为止，我没转让过一张画。”郭文光的真诚打动了画的主人，对方主动透露，他哥哥手上还有4张这样的画。

“可惜的是，他哥哥搬家时把画弄丢了。”郭文光追逐三四年无果，成为他一大憾事。

这样的事常有发生，就连郭文光收藏的盖有齐白石印章的三张画也差点埋没。

“20年，为照顾线人收下一批画，因为觉得品相一般一直没在意。这二年整理才翻出来。”郭文光十分庆幸。

郭文光的目光并不限于湖南。他从上海古玩城收藏的一张《福禄寿-五子登科》，被他的老師李天宇认为是中国传统工笔绘画的“百科全书”。

“传统人物画，讲究意造境生，通过线条的浓淡，粗细、方圆、转折变化，以形写神、气关体局。工笔画中的颜色，绚丽多彩，层次丰富，丝毫不逊色于西方油画。”郭文光说。

在郭文光收藏的一张五代同堂清代祖宗画，不仅尺副巨大，画艺精湛、极富神韵，还有当时的服饰、建筑、家风传承等丰富研究信息。可以说传统人物画是古代遗存至今的图像形式的物质文化遗产，其中同时又蕴涵着从物质文化到精神文化各层次的研究价值。

(郭文光收藏的传统人物画中的“祖宗画”)

郭文光介绍，传统人物画为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提供宝贵资料，将当时的人物服饰的款式、颜色做了细致的描述。尤其是古代画师对一般古圣先贤的俗世服饰都是按照当时社会的服饰制度绘制的，为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提供了具体形象的资料。另外，现代中国戏剧中的服饰与水陆画中的人物服饰十分相似，也可为中国戏剧史研究提供资料。

一旁，已是法国ESMOD时装学校广州分校校长助理的女儿郭家誉表示，众多享誉国际的奢侈品服饰都在设计上借鉴中国古代服饰元素。 由于从小受到父亲的耳濡目染，她对传统文化十分感兴趣，这也让郭文光十分欣慰。

“ 我们校长左拉(Zora Gerault)看了这些画后，十分震撼，一定要请我父亲去广州乃至法國总院作讲座。”郭家誉说。

在郭文光看来，这些传统人物画不仅是艺术史、美术史，服饰学的研究范本，可成为历史学、民俗学、宗教史，乃至整个文化史研究的宝库。

“自由的风”

通过收藏的人物画，郭文光得以穿越时空与古人“神会”。

“有时突然看到一张画，很打动我。就像设计师剖析一个建筑，拉开一条门缝，窥见其中的奥妙，找到它表现手法、技艺、意境，进行揣摩。”郭文光说。

在这揣摩中，郭文光获得极为丰厚的反馈和滋养，让他在传承中大胆创新，找到醴陵釉下五彩瓷作为传统人物画载体。

釉下五彩瓷经1380℃高温锤炼，稳定恒久的特性与传统画作中沉静永恒的气质相得益彰。以瓷坯为纸，郭文光抒写他对于艺术，对人性真、善、美的独到见解。

虽然未能得见郭文光创作瓷画，但我们有幸现场观看他兼工带写的人物画创作——用笔前已成竹在胸，线条行走于纸上，如入自由之境，气韵生动，一气呵成。着色更是随心随性，干裂秋风，润含春雨，全程只有一支墨笔而已。

而你不由得心生欢喜，领悟一种超脱物外的智慧和自在的美感。

(郭文光作品《阿罗汉图(神秀与慧能)》)

郭文光作品在国内外大放异彩：《观音菩萨》瓷画于2013年在香港保利拍卖会上被名流竞拍收藏。《阿罗汉图(神秀与慧能)》在2015年获中国陶瓷艺术大展金奖，《观音菩萨宝像》在第二届法国戛纳中国文化艺术节中获“完美表现奖”。

他的瓷画作品更作为湖湘文化代表之一，在芬兰、法国的文化展中惊艳国外友人。

(郭文光瓷画作品《多闻天王威仪》)

对于未来，他有着深远的计划——在“恒一博物馆”原址新建一座功能更完备、占地6万平方米的“传统人物绘画艺术博物馆”，现已进入前期的搬迁动工准备。这无疑将成为湖南乃至全国一个传统人物绘画的宝库。

记者手记

在绘画领域，郭文光不算最有名的。他，一颗虔诚痴心，在传统人物绘画艺术的传承与创作，甘于背后默默耕作，“一秒都不想浪费”。

这尤为让我们感动。

著名国学大师、江苏人钱基博在评价湖南人的《近百年湖南学风·导言》里有一段精辟的描述：

“湖南之为省，北阻大江，南薄五岭，西接黔蜀，群苗所萃，盖四塞之国。其地水少而山多。重山迭岭，滩河峻激，而舟车不易为交通。顽石赭土，地质刚坚，而民性多流于倔强。以故风气锢塞，常不为中原人文所沾被。抑亦风气自创，能别于中原人物以独立。人杰地灵，大德迭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宏识孤怀，涵今茹古，罔不有独立自由之思想，有坚强不磨之志节。湛深古学而能自辟蹊径，不为古学所囿。义以淑群，行必厉己，以开一代之风气，盖地理使之然也。”

诚然，默默如郭文光，在创作的领地，他是自由浪漫的风;对于湖湘文化传承的执著，他又如窑中淬炼的火。正如他在自己艺术自白和近年瓷画创作领悟中所说——

“艺术让我化为一缕清风……飘荡在天地间，丘田里，幽黑深处，没有目标，没有归宿，只有星星点点的一些浪漫;

我精疲力竭，换你五彩璀璨。我神形憔悴，换你温润玉莹……我的执着，火在浇炼。因为爱，我心驰神往。”

愿这风，更自由。火，更热烈。

(郭文光作品《浏阳河汇湘江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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