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果

        “我从军校毕业以后，就参加了湘西会战，这是抗日战争打的最后一战，也是我们绝对胜利的一战。” 90岁的夏定夷老人高兴地说道。1924年夏定夷出生在湖南省南县，他高小毕业以后就进了南京五卅中学无锡分校学习，广雅高中毕业。

        1942年夏天，夏定夷从南县乘船到达重庆，由重庆坐车到达成都。当时黄埔军校19期正在招生，招生的要求是文化程度高中毕业，夏定夷以广雅高中毕业的文凭报考的，被录取以后，经过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在抗战以前，各期军校学生要送到部队里面去当兵三个月，由于抗战时期，部队都在前线。所以他们学生就在本校里面当兵，培训三个月。夏定夷说：“这时候的入伍生训练，要剃光头，穿草鞋。早餐吃稀饭，中晚餐吃的是糙米饭，一个队一百多人，只有一斤菜油，学生还要自己种菜，生活是相当的艰苦。”

        当时，军校本部兵科比较多，分校就只有一个步兵科。本校有步兵、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开汽车的，还有一个是开坦克车的）等几个兵科。三个月入伍期满以后，经过考试，就分科。当时分科怎么分呢，数学好的分在炮兵科，英语好的分到通讯科，身体好的，短小精干的，分到骑兵科，骑马，天天骑在马背上，那就得短小精干的，还要膝盖特别好。步兵最多，当时分配的时候是一个总队，有一千多人，其他炮兵有一个大队三百多人，骑兵有两个队，工兵有两个队，通讯一个队。夏定夷就分在炮兵科。分科后的军官培训，要一年半到三年的时间，本校要求比较严格，要两年半到三年的时间。分校时间短些，一般是一年半到两年就毕业了。

        炮兵一个大队有三百多人，每个队有一百多人。当时的炮，有美国的、俄国的、德国的、英国的、法国的，就是没有中国的炮，都是外国的炮。当时在军校，炮的种类还是多，但是不太先进。抗战后期，到昆明接受美国炮兵学校的培训，那就是先进的火炮、山炮、榴弹炮，可以打到十多公里。山炮可以分解，用人工、兽力可以包运上山，这是比较先进的武器。

        1942到1944年，正是长沙会战和衡阳会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夏定夷所在的炮兵大队被迫提前毕业，从成都空运到昆明，参加由美国人举办的炮兵训练班，“教官是美国西点军校派来的的学生，他们享受少校待遇，西南联大（在昆明）的英语系学生担任翻译，炮兵大队同学里面能够当翻译的人也有。这些西点军校来的教官比较骄傲、态度鲁莽，有时候还大发脾气，学生就不能与教官计较，要靠他们来培训，所以，忍气吞声，没办法。”夏定夷笑着说。培训班是按照西点军校的教程步骤进行的，训练时间短，抓得很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美国榴弹炮的口径有105mm、155mm几种类型的炮型。算是先进武器，等于现在的导弹一样。那个榴弹炮是由汽车牵引的，他们一边学炮操另外还要学驾驶，驾驶的教官也是美国人，所有器材、所有汽车设备都是由美国提供。那个时候昆明空运很繁忙，每分钟在空中有三架飞机盘旋等待降落，运送武器，运送兵员到印度缅甸。

        在湘西发生会战之前，湖南的芷江修了一个飞机场，那也是我军补充美国装备的一个运输基地。

        夏定夷说：“为什么会发生湘西会战呢，就是因为日本从武汉调过来六个军，攻打芷江飞机场，想进攻贵州、重庆”。当时他正在炮兵训练班接受训练。军委下令，将炮兵营空运或汽车日夜运到芷江。正好新六军、新一军也从印度缅甸回国，通通空运到芷江飞机场。本来夏定夷和炮兵营是要坐飞机运输到芷江去的。因为他们操作的是山炮，运输用骡子、马匹背的，有好多马匹骡子。所以他们就由美国汽车部队日夜送他们到芷江，参加湘西会战。

        夏定夷通过观察，认为湘西会战我们的武器占绝对优势。当时日本空军不起作用了。因为美国的飞虎队到了芷江飞机场。日机从武汉一起飞，这里的飞虎队就飞往洞庭湖，拦腰阻截把日机打落了，所以这次会战最大的优势条件就是空军，制空权掌握了就有胜利的保障。还有步兵，有18军、有75军，都是几个主力部队，都是美式装备，特别是有美国的榴弹炮、山炮，由于是美式的装备，当时美国在炮兵营有个联络官，是一个少校，他担任中方炮兵的指挥联络参谋，凡是哪个地方要步兵和炮兵配合攻击的时候，就和美国的联络官通报。日军集中在哪个山头上，他就在地形图上标出位置，马上通知芷江机场派飞机去轰炸、炮兵轰炸，步炮协同，陆空配合。

        步兵的步枪也是美国的，机关枪，卡宾枪。夏定夷强调“特别是美国有个火焰喷射器，背在背上，一按就喷出火来，日本鬼子躲到山洞里面，步兵把那火一喷射进去、扫射出汽油，那一沾到身上就烧死了。所以美国的喷射器在那里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夏定夷的师长是芷江人，叫做杨伯涛，黄埔军校7期毕业的，他最感兴趣的是美国火焰喷射器，步兵一个班里面配一台。再有一个是步兵防御战车炮，专门打日本鬼子战车的，步兵也可以打。

        “那时，美国还有个先进的东西，叫做talk walk，有五六公斤重，就是背在背上可以一边走一边通话，那时中国还没有，他们就从前方通知到炮阵地。炮兵计算要准确。每个炮兵连有个计算专员。敌人在哪个山头，他们用专业地图一看，在等高线上标出来。尤其还要看五万分之一的地图，在上面量高度、量距离，还要参考当时的风向、气流。炮兵要计算，打多少距离、多少角度可以超越这个高山，又不能打到友军，角度偏一点打到自己部队要坐牢的，要军法处置。炮兵连阵地有四门炮。一般由副连长指挥，还有两个排长，一个排搞两个炮，还有班长。炮兵连靠瞄准器，瞄准手可以通过前方来的方位角、距离这些因素瞄准好，操作发射。” 夏定夷介绍。

        所以从湘西会战的经验看来，夏定夷深深体会到，“武器装备是第一位的，再一个就是精神咯要士气要旺盛。由于武器装备好打胜仗。士气自然提高了，都不要鼓动。那冲锋陷阵，杀声遍野的。”

        战争是残酷的，这次会战据当时的战况，他们11师死了四百多人，后来杨师长就在洞口县一个镇上修建了一个牌坊，作为永久纪念，哀悼这些死亡的战士。

        日本投降后，18军开到武汉，接受武汉地区（包括好几个省）日本的缴械投降。夏定夷是奉师部的指派，担任岳阳湘阴县一带的炮兵部队的缴械。接受的有野炮、山炮，但是榴弹炮很少。那时候日军的装备还没有美国的装备好。接受武器缴械后，他们部队开到武昌整训。到1946年，18军奉命开赴山东。当时由于夏定夷有风湿关节炎他就请假就住院了，一直住在汉阳36后方医院，他就没到山东去。后来调到武汉第六军官训练馆当教官，又调到在南宁的华中独立重炮营，与炮15队联合起来投诚起义。

        夏定夷1950年回到湖南后考到水利局工作，那个时候叫做湖南水利局测量队，担任测量工作，还是搞他的本行工作，他在炮兵部队也是搞测绘工作，也是测量。所以一直搞了32年才退休。在整修洞庭湖时立了两次功， 32年来他走遍三湘四水，查看每一条水系，哪个地方最适宜做水电站。他们要去查看，要去定位。所有水电站，首先他们勘探队要进场，要把地质情况地形情况都要从图纸上反映出来，提供设计，然后钻探，测量、设计、施工。柘溪、安化、凤滩、五强溪等水电站，这是在湖南是数一数二的几个，这都是他们勘测队伍，不顾寒冬酷暑所勘测提供的资料，所以他一生也感到荣幸，能够为祖国水利建设做出一些贡献。

        到了退休晚年，想到过去走过勘测的地方现在已经发电了，夏定夷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题图为老兵夏定夷）